王的河流,2

Thranduil的母亲是混血诺多,外公是诺多的富家少爷,外婆是梵雅的贵族小姐;父亲将母亲唤作Ayia。母亲有一个孪生兄弟,她坐船来到中洲。

 

这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罪恶的标志呢,她的双手没有沾过一滴天鹅港亲族的血。当菲纳芬的小女儿用言语劝说叔父们不要屠杀亲族时,Ayia什么也没说;她放弃了使用空洞的语言,直接用身体,蛮横地拉开了自己被蒙蔽了双眼的兄弟。最后在天鹅港,她的小腿被一杆长矛刺穿。

天鹅港有很多她的朋友,很多很多……她向天鹅港的朋友学习掌舵和杨帆,多次借他们的白船在漆黑的海域游玩,她知道他们都是善良而真诚的人,但如今为什么要这样彼此屠杀?她咬着牙清理腿上的伤口。但恐怕向众神也解释不清自己的清白。

因为带着腿伤行动不便,又是诺多中难得的优秀舵手,她忍着和凶手们同行的恶心,带着一整船的诺多旱鸭子躲过了暗礁和巨浪,回到中洲。

她听父亲和母亲回忆起当年西渡前的种种经历。他们告诉她中洲的美丽与残忍,那与维林诺完全不同的热烈和痛楚。她不在乎那属于别人的精灵宝钻,也不在乎所谓的自由与否,世界这么大,想看看。

她离群出走,命运带着Ayia避开法拉斯地区的恶兽,避开西瑞安河域的沼泽,穿过了美丽安环带,在月亮第一次升起的时候,拖着没有得到适当治疗的伤腿,来到了多瑞亚斯茂密的森林。在那里她遇见了Thranduil的父亲,银发的Oropher。突然出现在在月光下的Ayia,灿烂的金色直发美得骇人,她的脸上Melian和一样有着阿门洲的光辉,而Oropher只是一个在环带边缘游玩的辛达男子,被她的美所震撼到失语。

 

Ayia不会说辛达语。古老的亲族因为相隔太远而无法互相理解,但Oropher还记得古精灵语,可以勉强分辨一些昆雅语的音节。他们最后统一用昆雅语交流,他带她回家,送她新鲜的食物和水,帮她清洗医治拖得有点太久的腿伤,她给他讲阿门洲这个很长很长的故事。 

 

然后他们相爱了,然后有了Thranduil。

 

"在我二十岁的时候,父亲应征入伍,而同时亲族残杀的谣言四起,而我和母亲因为与诺多第三王族相同的金发而被视为异类。五年后,辛葛王便下令驱逐所有乘船而来的诺多精灵,而我母亲并非杀死辛葛亲族的一员!我不知道这是由谁揭发的,但他们带走母亲时,透露说是有人举报……"

Thranduil努力保持平静,"我无力阻止那些卫士,被…被他们用镇定剂制服……我给父亲写信,却完全没有音讯……后来我自己去找了很多人,从镇长,到郡长,所有的答复都是爱莫能助,或者是更简单的一个滚字……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Thingol,所以来学院找Melian,可…可是……可是她的答复却是:‘下不为例’……"

 

小精灵咬着嘴唇,苍白的小脸更加毫无血色,"但是母亲…她不该受这样的不白之冤……"

 

Lilac沉默地听着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伸出手摸了摸小精灵发烧的脑袋。

"你家住哪里?"青年温和地问。

"…南城,在阿如斯河与西瑞安河的交界处向东北方二十里格。"

"这么远啊。你怎么到这里来的?"

"…走路,有时候搭别人的货运马车。"

"走了多久?"

"……我不记得了…可能有…七八个月了吧。"

"没办法联系到你父亲吗?"

小精灵摇摇头,"没有。我只知道他大概的地址,写过信,但从来没有回复……在那种危险的边境当兵,可能…已经死了吧……"

"怎么会呢……"看着小精灵过分平静的态度,Lilac有点担忧,"别总往坏处想。"

小精灵吸了吸鼻子,抬眼看着Lilac——青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孩子,竟是极美的相貌,而且和辛达族的长相很不一样,皮肤白皙得仿佛透明,就像歌谣里传唱的、维拉之友梵雅精灵一样,想必他母亲也是个大美人吧。坐拥这样惊人的美貌却流落街头,犹如落单的雌鹿,此一去,怕是凶多吉少……

 

"别担心。虽然我不太好意思再去麻烦恩公Oropher亲王,但他毕竟是Thingol的兄弟,说不定……"

 

Thranduil"腾"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,像活见了鬼似的,一把死死抓住Lilac的胳膊,用可怕的眼神盯着他,"您说的…那个亲王,他…叫什么名字?"

"……Oropher亲王,怎么了?"Lilac被吓了一跳,"啊,就是那个救过我的贵人。"

Thranduil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摇摇头,"这不可能……他,他长什么样子?"

Lilac有点莫名其妙,恩公的相貌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?但是小精灵眼神焦虑,他也没有多问,回答了他。

"恩公是辛达贵族,一头银色卷发,身量很高大,大约……嗯,比我高这么多……"青年站起来,在空中比划了一下,“其他的,没什么特别之处吧。怎么了?”

小精灵愈发的焦躁不安,声音都在发抖,“他是不是未婚,在大约日月升起前不久离开了眀霓国斯南下游玩,现在被派往南境驻守?”

"是的。"

"他曾经在战争中受伤,左腕留下了一条刀疤?"

"是的……"Lilac觉得有点不太对劲,"可是这几乎是一个秘密,我也是因为当时在场才知道,你怎么会知道这个?"

小精灵陷入了沉思,喃喃自语,"这样的人,同名的可能性有多大呢……"

Thranduil把脸埋在手臂里,低沉地说道,"Oropher,是我父亲的名字。"

…………

因果轮回,妙不可言的玩意儿。Lilac想,恩公将我从街头捡回去,送我学医,可曾想过,所谓的回报竟是今天有人搭救他的孩子?

绿精灵站在屋顶,向着森林的方向呼唤,他忠实的雕鸮朋友闻讯而来。"请将这书信带给银发的Oropher。询问你的亲友,他可能在来往眀霓国斯的路上。"

被高烧折磨了大半宿之后,Thranduil不堪重负地睡着了。二十五岁的精灵,身心都和人类七八岁的孩子相当,还不到有能力负担痛苦和摧折的年纪。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?如果他找不到家人,这孩子该何去何从?Lilac看着幼小的精灵苍白的面孔,心中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惶然无措。

Lilac翻出孩子一直护着的那个挎包——已经破烂得不成形了,但里面的两份文件小心地用油纸封好,意外地非常完整。

第一份是一封联名信,孩子的笔体。执笔人痛斥了驱逐诺多的法令,条条列举了法令的弊端:一是审核不严滥罚无辜,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驱逐;二是根本没有顾及所涉及的家庭遭受的损失,尤其是已成家的诺多的辛达配偶和子女,令许多家庭就此破碎。上面集了五十多个签名,大多是孩子的签字(墨水糊得到处都是),还有一些成年人的,还有几个激动的血手印。

第二份是一沓资料,有的是从什么集子里撕出来的,不整齐的边缘的皱褶都很明显,仿佛是溜进政府机关偷出来的一样。先是各地该条法令实施的细则,大概多瑞亚斯的五个大省区都覆盖了,还有一些城镇的,大概有七八份。然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,有的抽象,但用红色点出了所调查的家庭范围,一片红点,触目惊心。

他不是一开始就直奔辛葛王而来的,虽然有些幼稚,但是他竭尽全力在扩大自己说话的背景,为个体的悲剧寻找命运共同体,Lilac想,是个天生的革命家呢。

…………

夜色还沉着,东方刚翻起一丝儿鱼肚白时,楼下传来了战马的嘶鸣。

Lilac为银发的亲王开了门,站在一旁,毕恭毕敬。银发精灵看了他一眼,大步向屋内走去,近乎蛮横地推开房门。

这声巨响惊醒了小精灵。他在剧烈的头疼中睁开眼,看见那个穿着蓝黑色的军装、胸前别着最高指挥官的胸针、银发高傲地束在脑后的高大男人,竟然涌起了一阵反胃的感觉——在仇恨了王族这么长时间之后,他宁愿相信父亲已经死了,也不愿意相信父亲其实是一个有着亲王头衔的、归隐的贵族,自己甚至是王族的后裔。

“Anduin……”银发亲王轻轻唤了一声,紧绷的面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,甚至有点眼眶湿润,迟疑了一下,迈步向孩子走过去,“我真的没想到……你怎么会跑到眀霓国斯来?我一直在找你……”

小精灵撑着沉重的头颅,冷冷地看着他。

“您还活着啊,真是棒极了。”Thranduil冷冰冰地说,但因为生病所以嗓音沙哑得听不出情绪,“我给您寄了很多封信,可您从未给我回音。要我跟您复述母亲的遭遇吗?还是您已经四处打听清楚了?”

 

Oropher蹲下来,平视着儿子的眼睛。

"那是因为一场该死的战役,加上水坝决堤,还有很突然的一场森林火灾……你的信我去年七月就收到了,儿子,但是那段时间我真的连一秒钟都抽不开身。这不是刚逮着空闲就跑回来了吗?我到处都找不到你,我找得都快发疯了,没想到你居然跑到眀霓国斯……”Oropher勉强地笑笑,“相信我,Ada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……”

 

“哈!不会!您当然会!”小精灵抬起头,发红的眼睛里盈满愤恨的泪水,"抽不出时间什么的,都是借口罢了!您从遇见我母亲开始就没有打算对我们负责!您是亲王,可一直归隐山林,对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,每次回王都’办事‘都解释得含含糊糊,把我们当成您归隐的一种…证明!我并不羡慕荣华富贵的生活,也可以理解您避世而居的缘由,但是您的做法真的,真的很让人寒心。"

 

Oropher惶恐地看着小精灵,那澄澈的眼神让他有些陌生——刚毅,坚定,老练,而不再有一丝稚气和柔软。

"对不起……"年轻的父亲张皇失措,"我…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……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好吗?"

小精灵没有回答,不知是没有力气了还是懒得理睬,只是低着头,有些粗重地喘息着。整整八个月,他一件单衣熬过了多瑞亚斯一整个呵气成冰的冬天,一个人走完了两千多公里的漫长旅程,中间经历了什么,Oropher不能想象,不敢想象。小精灵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已经完全瘦了下去,加上脸颊上一抹病态的殷红,即使只是乍一看,都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冲击力。他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猫,收起了自己的信任,不再接受任何人的爱抚。

“跟我回家,好不好?”Oropher捉住儿子的小手,逼他看着自己。

小精灵想挣脱他的手——厌恶的感觉竟如此强烈,他自己都有些吃惊。

“对不起。”Oropher一把抱住挣扎的小家伙,“我的确错得离谱……”

Thranduil被父亲胸前的宝石胸针硌得生疼,衣服上那些繁复的纹饰也非常不舒服,就连气味,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气味。你是谁?这个问题一遍遍在小精灵的脑海里盘旋。他睁开眼睛,看见Lilac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,猛然明白,现在自己正在被施舍,自己只是别人的报恩,他不属于这里,也不属于任何地方,而他不具备拒绝父亲的道歉、抛下一切去完成心愿的能力……在攒够力量自己离开之前,必须要演这出父慈子孝吗?那就互相利用吧!他绝望地叹了一口气,别扭地把额头靠在父亲肩膀上。

假意和解在Oropher看来是喜出望外的,他把儿子横抱起来,向门口走去。
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,Lilac。”Oropher感慨万千。

“是我该做的,大人。”绿精灵低下头,眉眼间平静又温顺。

成年人说话的声音在他听来时远时近,每一波都像鼓槌敲打着胸腔里的大动脉,引起一阵不适的惊悸。在小城长大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作为亲王,被人群恭恭敬敬地避让的样子,有点惊奇,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空虚和愤怒。高烧之际,Thranduil觉得身上一阵发凉一阵发烫,意识又开始变得迷糊而胶着,一种难以抗拒的虚弱感重重地拖着他往下坠,视野一阵阵失焦,那滋味真是难受极了。恍恍惚惚看到人影闪烁,辨不清是什么人,有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,混乱的梦境夹杂在现实里纠缠不休。高烧中的小精灵被折腾得半梦半醒,难防一个虚脱,便陷入一片浑浑噩噩的迷梦。

 

Oropher把儿子带到自己在学院区附近的一处私宅。他是个假意归隐的无奈贵族。即使再淡泊名利,他的私宅仍常年有佣人打扫,有护卫,甚至可以有府兵。这条路他已走过了无数回,可这一次,却感到有一种无法描述的重量压在肩头——瘦弱的孩子蜷缩在他怀里,不是出于依赖,而仅仅只是一种客观的虚弱。


预感告诉他,从前所有的平静古雅都将灰飞烟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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